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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节(1/2)

苏晏听他一气之下就用语粗俗,皱眉阻止:“可骂不得王八,他与你爹一母生的。这不是把自己全家都骂了?”

朱贺霖反唇相讥:“你还把我全家都睡了呢!怎么你睡得,我骂不得?”

苏晏:“……”

苏晏:“臣罪孽深重!干脆把这寸头剃干净了,当和尚去。”

朱贺霖怒道:“天底下哪一间寺庙敢收你这个六根不净的和尚!说什么出家,是想学武则天,在寺庙里勾搭皇帝呢?不必舍近求远,朕在这里,你来睡!来!”

苏晏闭目合十:“阿弥陀佛。”

破空声中飞来一个空碗,苏晏在心弦紧绷时发挥出听声辨位的潜力,侧头躲了过去。朱贺霖脸色铁青,左右张望地想找趁手的东西,砸这个只肯在他面前吃素的假和尚。

苏晏趁对方去床上拿厚枕头,转身拔腿狂奔,一气打开殿门冲出去,在廊外宫人们愕然的目光中放慢脚步,整了整衣襟袖口,若无其事地说了句:“皇上这会儿龙心不悦,想独自静一静,你们别进去讨嫌。”

宫人们感激地朝他行礼:“多谢苏阁老指点。”

苏晏微微颔首,袖手走下台阶,出了奉先殿外的宫门,方才抹了把冷汗,无声道:最终还是放我一马,没彻底撕破脸。唉,这还只交代了槿城,要是再知道阿勒坦的事……我怕是要被贺霖提剑砍死!

唯恐朱贺霖反悔,派人来捉他回去,苏晏在日斜时分匆匆出了宫,坐上马车直奔自家府邸。见到在老桃树下打坐练功的荆红追,他一颗心方才定了,擦着寒冬里的细汗,惭愧地说:“阿追,我对不起槿城。但这事贺霖迟早会知道。”

荆红追十分淡定地抬起眼皮看他:“大人体贴坦诚。可豫王此人非凡物,若是知道你对小皇帝挑明了与他的关系,还不知得意成什么样。说来,属下也希望被大人拿出来炫耀一番,不过,说不说还是随大人的意。”

苏晏越发惭愧,低头讷讷:“阿勒坦的事我没说。”

荆红追又道:“大人考虑周全。一个是叔父,一个是敌酋,的确得由易到难,慢慢接受。”

苏晏得了安慰,心里一点也没舒服,反正更羞愧了,往石凳上一坐,趴桌叹气:“造孽啊,造孽啊……”

荆红追起身走过来,抚摸着他的后背,说:“大人心绪不宁、精神不济,许是这几夜太冷没睡好,今夜属下给大人暖床。”

苏晏立刻抬起头:“我没事,我很好,不需要暖床谢谢!”

荆红追微微一笑,笑里带着点凉意:“属下会让大人需要的。”

第414章 不是省油的灯

事实证明,汤汉子暖床的效果的确比汤婆子好得多,就是太费体力。

苏晏在翌日午后方才懒洋洋地起床,看看天色觉得还来得及出门,于是坐着荆红追驾驶的马车,先去千步廊东侧的六部衙门兜了一圈,得知谢、江二人刚走,户部与工部接旨后正赶着筹备钱粮军械,准备运往讨贼平乱的戚敬塘军中。

可见所谓官场“效率”,弹性真的很大,高效还是低效基本上只取决于两点——利益与恐惧。有利可图自然会加班加点,重压之下也不得不使尽解数。前线将士的再三呼吿,对这些官僚而言哪里比得上顶头上司的一声吩咐呢,这下圣旨当头,更是马不停蹄地去操办。

苏晏知道这些是任何一个庞大的官僚体系都不可避免存在的问题,但目前内忧外患,他只能先以稳定国内外形势为要,抓大放小。

譬如说,前些日子给他接风的官吏中那一批拍马屁拍到连脸皮都不要了的,他面上不露分毫,命小厮将其所送礼品登记在册,贵重品当场退还。这些人还在因为名字入了阁老的眼而沾沾自喜,孰不知自己上的是行贿名单,这辈子怕是都升迁无望了。回头苏晏再拿这份名单,在都察院与考功司备个案,一个个查,若是查出个什么渎职枉法的实证,管叫他们连乌纱帽都保不住。

“吏治”是一项长久而艰巨的工程,治人心远难于治河道,但好在,他还很年轻。还有长达五六十年的时间,可以让他一步步地为这个国家的各个痈疽之处刮毒疗伤。

傍晚时分,苏晏又跑了一趟外城西的天工院,去检阅赵世臻改良的新铳,顺道催促将火器连同技师一并发往前线。

待到回到内城已是万家灯火,路过阮红蕉所开的店铺时,苏晏在马车上换了一身便装,想拐进去与许久不见的义姐说几句体己话。店内掌柜却说:“东家不在城里,去霸州了。”

苏晏有些意外:“霸州?去做什么?”

掌柜的不知他真实身份,只知这位青年书生与女东家关系亲密,东家还私下吩咐过,把他当舅爷看待便对了,于是请他去后堂坐,详细回答:“先前接了个大单子,有个霸州豪商一气订购了两百石味素,货送到之后,对方却说我们的货是假的,在霸州分店里大吵大闹,把我们‘至则清’的名声都搞坏了。东家觉得事有蹊跷,便亲自带了管事们去调查情况。”

霸州离京城虽不远,京畿再往南,在天津的西面,但朝廷的军报也说了,王氏兄弟的军队正于霸州与汤阴之间转战,近京地区总归不安全。苏晏不由地担心起来:“姐姐一个弱女子,总不会孤身去的吧?”

“不不,东家行事谨慎,雇佣了不少护卫好手,组了支商队去的。对了,东家还留了封信给舅爷。”掌柜取阮红蕉的手书交给苏晏,便告退去前堂忙活了。

苏晏打开信封,见阮红蕉的留言与掌柜所述吻合,为免他担心,还特意提了句:高总旗得知此事后,还特意派几名忠实可靠的校尉跟随护送,她百般推辞不得,只能接受这份好意。她听说高总旗之前犯了错,近来在衙门里遭冷眼日子难过,在不违法纪的前提下,想麻烦少爷代为关照一下。

阮姐姐……这是在为高朔求情呢?苏晏心中了然,对荆红追感慨道:“阿追,你说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何等有意思啊!有的人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而有的人吧,得意时求不到的真心,落魄时反而得到了。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荆红追想了想,一本正经答:“阮姑娘与大人不是同胞,胜似同胞,性子一脉相承——怜弱。”

苏晏“噗嗤”一笑,故意拿手肘撞他软肋:“你这是抱怨自己因为武功太强,不得老爷我的怜惜?”

荆红追纹丝不动地站在椅旁,腰间挠痒似的感觉使他的心也痒起来。他反问:“难道不是?要不然,大人昨夜梦中为何不叫我的名字,却叫了……”

“叫了谁?”苏晏下意识地追问。老天作证!他真不知道,梦嘛,醒来就忘光了。难道他真说了什么丢脸的梦话?

荆红追却不吭声了,任凭苏晏怎么催促,都跟个蚌壳似的闭着嘴。

苏晏最后恼了,起身道;“不说就不说!哼,反正不是叫你!”

荆红追这才一把拉住苏晏的手腕,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大人叫了自己的名字,说‘我不走,我就是苏清河’。”

苏晏愣住,忽然打了个激灵:“我在梦中和谁说话?”

荆红追忍笑道:“那就要问大人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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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二,钦天监夜观星象,见有客星犯御座,是大凶之兆,连夜上报。

朱贺霖批阅奏本到亥时,才躺下两个时辰,就从沉睡中被唤醒,一脸不快地喝道:“什么犯不犯,没见过扫把星怎的?让那群危言耸听的神棍给朕滚回钦天监去!”

皇帝乱发脾气,作为近身內侍可不能照本宣科地传话,以免给君主招来不敬神明的恶名。成胜小心翼翼地哄道:“皇上,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哪怕真不信,明面上也做个样子,让朝野上下的官员、百姓都图个安心不是。”

富宝也劝道:“皇上就当听个笑话,看傅监正又有什么新奇说辞?”

这股起床气过后,朱贺霖自个儿冷静下来,穿衣召见钦天监的监正傅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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