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来冷淡，少见情绪如此外放的时候，倒叫棠明辉颇为惊讶。但秦卿的不愉并非针对他，所以棠明辉半点不怕，反倒眯着眼笑起来，也不知在傻笑些什么。

秦卿垂眸看去，小少爷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精神却恢复了活跃，还大着胆子拿手指戳他的脸，“脸色不要这么难看啦，只是一点小伤，我已经没事了。”

秦卿考虑到棠明辉的自尊心，思索了下将人转了个身，换成背的方式往教室走。

棠明辉趴在秦卿的背上打消了自己走的念头，只是背他可以接受。

棠明辉双手自然环抱上秦卿的脖子，脸也一并贴在他的后脖上。肌肤相触的感觉格外贴心，两颗紧挨的心脏也渐渐重合，汇做同样的跳动频率，变作只有一个跳动的声音。

从棠明辉的角度能看到秦卿莹白圆润的耳垂，颇有几分可爱，他抱着恶作剧的心思戳了戳，“别拉着脸啦，脸会变长的哦。来，笑一个？”

见秦卿仍绷着脸，没有放松的意思，棠明辉苦恼地想了想，“对了，你还欠我两个人情。我现在要用掉一个换你一个笑容，这么简单的要求你总不会拒绝了吧？”

“胡闹。”秦卿叹了口气，实在拿他没办法，他侧过头，朝着小少爷的方向轻轻勾起唇角。

分明只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微笑，棠明辉却看得怔住，仔细算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秦卿单纯的笑容。

随着秦卿脸上的青紫渐渐淡去，他俊美的容貌也初露端倪，只是往日里他冷淡的气质总是让人不自觉忽略了他外貌的优异。

而现在一个简单的微笑扫去他了过往的阴郁冷淡，他整张面容也随之变的柔和生动，更加俊美富有魅力，也更加的……吸引人。

棠明辉小小赞美一声，情不自禁道：“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也多笑笑。”

在棠明辉说了一路的建议中，秦卿将人背回了教室。在把棠明辉放下前，秦卿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了几遍座位有没有被动手脚，在他拆除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装置后才放心把人放下。

而后秦卿也没闲着，先是跑腿倒热水给小少爷，又取了相应剂量的止痛消炎药喂给他吃。

完了他又跑前跑后给棠明辉办请假手续，小少爷的脚底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还是在家好好休息几天为好。

棠明辉想做个什么秦卿都不让他动，转而由他代劳所有事。

他寻思着自己也不是全身瘫痪，秦卿未免太过夸张，但不可否认被人放在心上，全心照顾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好。

一时贪心享受，棠明辉默许了秦卿的照顾。

秦卿将批好的假条递给棠明辉，“这两天先不要来学校了，我送你回家。”

棠明辉拿着假条纠结道：“只是伤了一只脚而已，这是不是太夸张了，而且校医说之后还要换药。”

“换药我来。”秦卿强势打断了他的话，他右手伸出抚上棠明辉的面颊，稍稍使力扶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学校现在并不安全，先在家休息两天，好吗？”

秦卿的手心上附着有厚厚的茧子，贴在脸上便有些粗糙的疼。秦卿手心的温度、两人近到互相纠缠的呼吸、原本空荡的黑眸现在满满当当的塞着他的身影，所有的细节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棠明辉全身心的触感也变的无比敏锐。

他被秦卿的温柔关心所蛊惑着点头同意，同时也察觉到了他掩藏在温情下的焦虑与暴怒，像在爆发边缘的火山却又被自己死死克制住。

“好孩子。”秦卿夸了他一句，趁棠明辉没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抱起。

秦卿背后挂着书包，身前横抱着棠明辉也面不改色，步伐更是稳稳当当，半点不打颤。

棠明辉晃了晃空落落无处着落的双脚，被人无缘无故伤害他的心态也稳当的不得了，“真有趣，这么快咱俩就掉了个，变成你照顾我了。”秦卿半点不觉得有趣，他宁肯自己受伤，也不愿见到小少爷伤到一丁半点，更别说是这样严重的伤势——短时间里他受伤的脚都别想落地行走。

棠明辉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地直点头，半睡半醒间他还记挂着秦卿。

在他靠在秦卿的肩头彻底睡着前还小声说着：“你别乱来。”

秦卿侧头看了看他苍白的面容，没有应下。

今天这一遭也确实把棠明辉折腾的累坏了，直到秦卿将他带回家放到床上都没醒。

秦卿打理好一切后轻手轻脚地离开。

没了棠明辉在眼前，他心头一直叫嚣的破坏欲和杀意再也克制不住，一起破笼而出。

他看似清醒冷静的一步步调查凶手，但实则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要伤害小少爷的人付出代价。

待秦卿回过神来时，他的面前摆着几张资料和一把小刀。

而他，已经盯着小刀许久未动。

第17章 阴郁冷淡的校园炮灰（十七）

小刀是常见的美工刀，便宜的个位数价格。刀刃虽锋利却细窄，伤害力有限，和菜刀之类的凶器比不得。

但同时它也小巧，方便携带，适于攻击要害。

眼睛，耳朵，脖子都是适合攻击的地方，秦卿正不受控制地不停模拟各种用法场景以及事后的处理。

秦卿深吸一口气，抬手捏捏自己的眉心放松。

他将桌上的资料收好，美工刀放进口袋，若无其事地拿前两天配好的钥匙打开了棠明辉家的门，按照这三天的惯例上门照顾小少爷。

三天的时间秦卿终于锁定了下手的人，一个爱拍老熟人庄子轩马屁的喽啰，喽啰好处理，但他背后的庄子轩却是条碰不了的大鱼。

不解决源头，类似的事就会源源不断地发生。另一方面背后的人既然是庄子轩，那么对方的目标应该只有他一人，棠明辉是受他牵连。

秦卿提着一袋菜熟门熟路去了厨房，自从见过保姆不走心的饭菜后这几天都是由他做饭，既符合棠明辉的口味又注意滋补。

棠明辉瘫在床上懒得动，只在秦卿进门的时候打了声招呼，半点不见外。

这两天他虽然腿脚不便，但在其他方面不得不说爽飞了！

不用学习，可以自由的上网冲浪。秦卿在时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干啥都不用自己动。

棠明辉深深怀疑时间长了，自己会被宠成什么都不会的巨婴。

太堕落了，棠明辉一边唾弃自己一边继续享受。

祸兮福所倚是真的！

一直在默默观察的系统：【您还真是心大。】

【不然呢？难道要我天天以泪洗面吗。】棠明辉挑起眉，【或者你能直接告诉我是谁干的？让我讨回这笔债？】

半天没听到系统回答，他就知道答案是什么了，【我就知道，就我现在这半残废的状态也做不了什么，想做什么也是拖后腿。既然如此还不如看开点养伤，心情好伤好的也快。】

【说起来……】棠明辉突然想起系统之前给他看的他自己的资料，【当初我资料上写的家长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个问题系统可以回答：【并不，那只是系统为了方便而在相关人员的脑海中植入了虚假记忆。换而言之，这个世界上是找不到您真实存在的父母的。】

棠明辉表示了解，这个结果倒是不出他的预料。

废物系统，人设不崩。

棠明辉在床上翻了个身，深深叹了口气，对这次的无妄之灾也颇为苦手。

他记得剧情设定里天澜高中里的学生九成九的非富即贵，没有身家背景的人两只手都数得出。而能如此肆无忌惮的，若说身后没人撑腰他是不信的，再加上他的伤说到底只是皮肉伤，疼归疼，看着惨也确实惨，但比照这个世界的伤情鉴定也只能算轻微伤。

如此一来，就算能成功报警还找出了下手的人，最后大概率也是扯皮成私了。打官司要赔偿？大概打都不用打，一张支票就过来了。

棠明辉长长吐出一口气，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痛快。

那边秦卿做完饭洗干净手后就来抱起棠明辉，把他抱到餐桌边的椅子上坐好。

秦卿又盛好两碗饭分别放在两人身前，棠明辉深深嗅了嗅饭菜的香气，“哇，闻起来好香。”

秦卿只做了简单的排骨汤，清炒油麦菜和松仁玉米，但每一道都是棠明辉爱吃的，光是看着就口舌生津。

秦卿坐在棠明辉的旁边，安静地给他布菜。排骨都是大排，被秦卿细心地剃下肉放到棠明辉的碗里，免了啃骨头的麻烦，他知道小少爷不喜欢啃骨头。

有秦卿照顾棠明辉的碗就没空下来过，再加上秦卿的手艺实在好吃的他抬不起头，连说话都抽不出空来。

秦卿自己则是等棠明辉吃完才快速扒拉了两口。

棠明辉满足地小小打了个饱嗝，夸他，“秦卿你好厉害，学习好、会打篮球、做饭也超好吃，比那些大厨还好吃！”

秦卿收拾用后的碗筷，淡淡道：“喜欢我之后也每天给你做。”

棠明辉呆呆地看着他，妈呀，这是什么天神好男人转世。

他瞬间振奋起来，“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可当真了？”

秦卿淡淡嗯了一声，“我不会食言。”

饭后秦卿在做作业的同时也能照顾棠明辉，不需抬头，只是听动静他就知道棠明辉需要什么，是口渴了还是嘴馋了还是想解手，他都能把棠明辉照顾的妥妥帖帖。

只要秦卿在，专门买的腋杖棠明辉就从没派上过用场。

直到他睡下秦卿才收拾好东西离开。

秦卿在楼下站了许久，他手指来回摸着兜里细长坚硬的美工刀，又拿出握在手中不停把玩。他垂眸，良久注视手中闪烁着寒光的利刃不动。

夜空上星光闪烁，月亮高悬枝头，只有星星与月亮在默默关注着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秦卿闭上眼，脑海里想起小少爷的模样，小少爷是个干净又柔软的人。

他回想起他曾偷听到的，小少爷对他抱有期待，他是那样看好他。

秦卿想一直保持他在小少爷心中形象，如此……如此小少爷会迟点再离开吗？

他又问自己，你到底是真心为小少爷出气还是以此为借口宣泄自己的私欲？

秦卿扬手一抛，美工刀精准地落入垃圾桶内。

*

隔日何昌讶异于自己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来找我。”

秦卿将那只特制的针鞋和几张写满字的纸放在桌上，开门见山道：“做笔交易。”

何昌思及自己之前吃过的亏，饶有兴味地挑起眉头，“哦？说来听听？”

“十一班的韩逸，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我要他进监狱。”

“当然，我也会给你等价的报酬。”

何昌想起已经数天没来学校的棠明辉，顿时明白了秦卿为何针对韩逸，“我要先看看你的筹码，另外韩逸和庄子轩走得近，庄家若是出手保他我可就不干了。”

提起庄子轩秦卿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厌恶，他声音冰冷：“庄子轩不会帮忙，他只要自己开心，不管他人死活。”

说完秦卿抽出一张纸交给何昌，他几下扫完，眼中异彩连连。

何昌将纸折好，脸上已没了玩闹，“我会去核实，如果是真的，这笔交易我干了。”

秦卿点点头，又指向针鞋，“我还要一双同款式的韩逸码数的鞋。”

何昌拿起针鞋翻着看了看，嘴里啧啧两声，“这玩意可阴毒的很，不过也简单，过几天你就能收到成品。”

秦卿闻言颔首，而后干脆离开去找另一个人，也是更加主要的一个人。

庄子轩一伙人很好找，C座教学楼顶楼有一间废弃教室，那里现在成了他们的根据地。

庄子轩正无所事事地躺在由几张桌子拼凑而成的床上，手里拿着一个弹力球，有一下没一下的朝黑板扔，又接过反弹回来的小球。

他的小弟们正聊着他完全不感兴趣的话题，庄子轩百无聊赖地想秦卿多久会主动送上门来。

一旦秦卿真的来了，主动权就落到了他的手里。

这次，他到要看看秦卿还能不能保持他的骄傲。

这间废弃教室的门被推开总会伴有咯吱咯吱的噪音声，庄子轩握住弹力球坐起身，他如愿看到秦卿从门口走了进来。

庄子轩低低笑出声，“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第18章 阴郁冷淡的校园炮灰（十八）

趁着这几天休息在家，棠明辉想起自己之前计划着送秦卿一个礼物，作为相识一个月的纪念礼物。

虽然仔细算时间日子已经超了，不过他相信秦卿是不会在意这种小细节的！

但是具体送些什么棠明辉还没有头绪。

要实用，有纪念意义，价格低的。

棠明辉在白纸上写下一个个方案，又一个个划去，总也不满意。

他烦恼地抓乱自己的头发，想着要不干脆送一套习题算了。

……噫，等等，秦卿最后会不会把这套习题用在他身上？

棠明辉回忆了下秦卿此前的魔鬼行为……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他打了个寒颤，连忙打消了这个馊主意。

棠明辉想来想去，对于学生来说还是送那个最合适。

打定主意，棠明辉拿上腋杖出门直奔附近的大型商场。

他在各个柜台间奔波，每个都中意，但又都觉得差了点什么。

“咦——”

棠明辉停下脚步，他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了。

他对它一见钟情。

棠明辉知道，他找到最合适的礼物了，再没有比这款更适合秦卿的。

棠明辉喜滋滋拿着重新包装过的礼物，宝贝地收好，就等着找个机会送给秦卿，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那时候秦卿的反应了。

会大吃一惊吗？会开心吗？肯定会很高兴的吧。

只是想象就叫棠明辉情不自禁地勾唇低笑，心情大好。

棠明辉一路慢慢溜达着回了家，琢磨着他怎么逮秦卿。自从两天前秦卿陪着他去补了一针破伤风后，人就再没露过面。

一日三餐照送，却是由一个小孩子每天送上门。除此以外还送来了延长日期的假条和课堂笔记以及作业，最后是一张叫他安心养伤的字条。

棠明辉：行叭，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想尽力不去思考秦卿这几天在忙些什么，但不论他在做些什么，最后念头总是不受控制地围着秦卿打转。

想他现在在做些什么，想如果他在身边的话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思念如影随形，明明分开了连一个星期都不到，他却已经熬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