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说要杀他时，没有丁点开玩笑的意思，身上弥漫的杀气更是做不得假, 森冷深沉的黑眸里是见不着底的冷酷无情。

小麒麟便知晓这人是真的不把反噬放在眼里，也是真的想杀了他。

当时他就怂了，紧接着他凭借麒麟的天赋神通感知到环绕在那人身上如深渊般浓郁的阴毒怨气，更是彻底吓破了胆子。

算了，这是个狠人，他惹不起。

也就是今天开心过了头，一时得意忘形加上那个可怕的人不在，他才壮起了一点胆子亲近喜欢的人类。

小麒麟能感知到棠明辉身上有股柔和的贴近自然的气息，他很喜欢这股子清新的气息，梅涯九相较而言就是另一个极端，他恨不得避到十万八千里以外永世相隔。

棠明辉所有心思都在手里的小花上，连小麒麟难得的亲近他都没能召回他的心神，而小麒麟见状也早气呼呼地跑一边去假寐修炼。

小白花叫不上名字，是岛上随处可见的灵花之一，不过除了蕴含灵气外，倒也和路边常开的野花没什么区别。

只是有了这点灵气，就叫这朵小花不论是白中透粉的花瓣还是碧绿的枝叶都生的鲜翠欲滴，娇嫩可爱，一滴滚圆清澈的露珠还自一片花瓣上流到中间嫩黄的花蕊里。

棠明辉拿着花原本还想夸夸小麒麟，结果看着看着满脑子又只剩下师尊，盛开的白色小花落他眼里都变成了师尊温柔的笑脸。

他呆了呆，又开始琢磨昨日里师尊到底是不是想亲他，但这问题怎么想也想不出个答案，反倒发觉自己又走了神，他强迫自己不继续去想，将注意放到白花本身上。

他送了小麒麟一个糖人，小麒麟将糖人全吃掉了。

礼尚往来，小麒麟送了他花。

棠明辉脑中成立了一个等式，那么他也该给面子吃了这朵花才是，不能打击到小麒麟的热情。

他撕咬下一片花瓣，在嘴中咀嚼两下后咽下肚。

灵花自然可食，花瓣本身有着淡淡的清香，咬碎后溢出的汁水味美甘甜，但这甘甜中却又有一丝极浅的苦涩。

棠明辉吃着吃着思绪又拐了个弯，如果昨天和师尊亲上的话，会不会也是这般滋味呢？清香的甘甜足以叫人回味无穷，那甘甜里潜藏的一丝淡淡的苦涩，却又让人欲罢不能。

不知不觉他脸上再度升温，烧的滚烫通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氤氲着淡淡的水汽，显得双眼迷离。

棠明辉捏捏手里的花茎，红着脸又摘下一片花瓣，小口咬住，一点点吃进嘴里。

他本就长得好看，五官无一处不精致的恰到好处，如今一身白衣更显得仙气飘飘好似一个俊美非凡的小仙人。

小仙人红润的嘴唇含住一点白色的花瓣，两颊白玉般的肌肤染上了淡淡的红晕，浓密的长卷黑色羽睫轻轻扇动着，微微有些湿润，更显得秀色可餐十足。

棠明辉不光吃，吃的时候还要数一数，猜一猜师尊的心思。

他摘一片，吃一片，嘟囔一句“想亲”，再摘一片吃一片，再嘟囔一句“不想”，再摘再吃再数道“想亲”……

整朵花就这么被棠明辉一瓣瓣吃下，直到剩下孤零零的最后一片，他瞪着仅剩的一片白色花瓣在风中无助飘摇，偏偏最后这下子轮到了不想。

他原本琢磨着要是最后轮到想，他就冒着被训的风险等到明天主动去满足师尊，在闭关前再见一眼师尊，刚好这一闭关很长时间都会见不到师尊。

反正师尊一向宠他，便是见他偷懒，最多也就是训两句，罚他闭关的时间再长些，不痛不痒。

要是轮到不想，他就不偷懒了，乖乖去闭关修炼。

棠明辉气鼓鼓地瞪着最后一片花瓣不放，满腔希冀可怜兮兮地碎了一地，他跟颤巍巍的白色花瓣大眼瞪小眼许久，才面无表情地咬下，而后往草地上一倒，假装无事发生。

他在软软的草地上缓缓打了个滚，动作迟缓的像七老八十的老人，而后又在满鼻的青草气息中悠悠叹了口气，这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他偷懒，催他去修炼。

叹完，棠明辉又叹了口气，“师尊真狡猾，也不知道这会在做什么……”

只有他一个人心神不宁，师尊仍跟个没事人一样，照常做自己的事。

棠明辉多少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今日里一直想着师尊拖慢了修炼，平时他虽也想着师尊，喜欢与师尊亲近，但还不至影响到正事。

岛上这会除他以外再无一个活人，满腔的混乱心思也没有能倾诉聊天的对象，他更是意外感到格外的寂寞与冷清，明明往日也是这么过来的，今天却不知为何就不适应了。

最后棠明辉还是情不自禁绕着师尊打转，仔细想来，师尊真是十分神秘。

就像今日十五，每逢十五师尊必消失不见，翻遍全岛都找不着人，而后第二□□冠整齐地出现，这么多年来雷打不动。

早前每月十五梅涯九虽不在，但也会另布置手段监督棠明辉修炼，就像他本人还在似的。并且他还会提前通知棠明辉一声，告诉他十五有什么事不在。

后来干脆不说了，只提一句又到十五了，双方便心知肚明，俨然成了一重默认规矩。刚好这会梅涯九抓的也没那么紧了，棠明辉偶尔偷起懒来也半点不虚。

棠明辉也曾好奇打探过，但不论是直接问，还是绕着弯试探，梅涯九都滴水不漏，他每月十五做些什么愣是一个字都没透漏出过。

久而久之，棠明辉也知道这是师尊不愿提起的，便体贴的再没问起过，只是心里偶尔会想想这个疑问。

除了神秘的每月十五以外，他也不知道梅涯九师承何处，可有师兄姐妹，也不知道有没有信赖的兄弟好友……

师尊的年龄比他大许多，他更不知师尊过去都经历过哪些冒险，棠明辉不觉得他那一身修为剑术和见识是独自在岛上修行便能有的，他必然经历过一番历练。

还有师尊那惯爱喝的不离身的葫芦，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也不知为什么他独爱橘子；说来还有那头白发，修行渐深后他才知晓人族修士不会无缘无故白了头……

棠明辉又想到了刘贺，他笃定师尊是个坏人，师尊也不惊讶，还有他提到的七大宗八大派的悬赏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他自是不信自己的师尊十恶不赦，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内幕，但他连表面上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内幕了。

棠明辉丧丧地叹了口气，怪他当时给忘了，没再详细问问刘贺。

问师尊怕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他曾就好奇的事情问过师尊，旁的问什么答什么。但一旦涉及师尊本身，师尊就闭口不提，一句“小孩子就专心修炼，待你长大便告诉你”便打发了他。

棠明辉郁闷地揪住地上的青草，仔细盘算下来，他对梅涯九的了解当真浅薄。

相比之下梅涯九就对他了若指掌，了解他的一切，待他也是真的好。一直关心他，修炼和生活上的资源只有多没有少；也一直教导他，他一身所修都从梅涯九那里而来；更加疼爱他，几乎待他有求必应，不论是那葫芦可乐还是小麒麟都只是沧海一粟。

棠明辉闭上眼，眼前出现的就是师尊如烟雾般缥缈的背影。

他想，师尊也如同那天上月，水中花一般。

棠明辉紧抿起唇，他真想了解师尊更多，也想和师尊更加贴近。这份从初见起便有的心思，到现在也仍存在，并且愈演愈烈。

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就往自己的修炼室跑，如果他修为够高的话，师尊总不会再把他当小孩子看了吧？到时候总不能再拿那个借口打发他了。

棠明辉这下子也真正对修炼上了心，对修炼迸发出了巨大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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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天下第一（十八）

棠明辉检查完所需的丹药灵石, 而后就将自己关进了修炼室之中，开始进行为期不知多久的闭关。

筑基以后就可以辟谷，不论多久不吃食物都不会饿, 也不会死, 长期闭关自是也不用准备食物。不过棠明辉倒是还维持着一日三餐的习惯, 只是所食用的都是由有灵气的食材制作而成的饭菜, 除了能尝个味以外，还可以吸收食材里的灵气。

棠明辉稍稍遗憾了下有段时间尝不到美食, 就取出了师尊给他的丹药，整整一瓶丹药被他一口气全倒入了嘴中，颗颗饱满的暗红色丹丸如雨点落下, 他囫囵吞下后立即闭目冥想，炼化丹药里的药力。

他五心朝上, 盘腿枯坐于修炼室之中, 无形的灵气环绕周身，整个人的气息微弱的近乎于无。他也长久没有任何微小的动作，无论是睫毛眼皮还是手指胸膛, 都一直保持着静止状态, 就好似他化作了一尊栩栩如生的石像。

只有一点一滴缓慢但不断增加的实力，攀升的气势, 能证明他还活着。

梅涯九给他的丹药他不知叫什么, 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炼成的, 反正自他修炼以来这暗红丹药便是必备的, 从未缺过。

这丹药药力精纯, 内含丰富的可以直接吸收的灵力，比直接吸收外界的灵气要方便许多，并且毫无副作用。

不像有的丹药不能食用过多, 否则丹药里的杂质会堵塞经脉，直接造成的后果便是会影响修炼。

所以棠明辉毫无畏惧的直接一口气吞下一瓶，大量的化作实质的灵力登时堆积于体内每一条经脉内。过量的灵力强行扩张不够用的经脉，经脉在撕裂又复原的过程中变的越来越宽阔，越来越坚韧，逐渐适应这股突如其来的新力量。

棠明辉体表也因此如被煮沸了般涨的通红，还有丝丝缕缕的鲜血自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中渗出，转瞬便染红了他身上白色的衣袍。从体内到体外，他身上每一处都传来如钝刀子割肉的痛感，但棠明辉仍然稳稳坐于蒲团之上，连眉毛都没动一般，坚如磐石。

身体一时承受不住大量灵力的冲击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棠明辉淡定地忍着疼痛内视体内，每条宽阔的经脉内都填满了晶莹如玉石的实质化灵力，纯粹的灵力凝结成的晶体上没有半分杂质，只偶尔有一条极细的红线自其中出没。

棠明辉没有管那一丝红线，他自己的灵力在其中寸步难行，行动起来如蜗牛般缓慢。

他艰难地催动自己的灵力，如一把小凿子一点点敲碎灵力结晶，而后将这碎块吸收为自己的力量，一点点壮大自己的力量。

丹田内滴溜溜旋转的金丹也随之不断成长，散发出的气息越发神秘莫测。

寂静的修炼室中，棠明辉自封五识，冥想于内。

他沉浸于修炼之中，一时间物我两忘，全然感知不到外界，也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

什么时候他彻底炼化了体内的灵力，什么时候就是出关之时。

梅涯九曾交代过棠明辉，服用丹药时要量力而行。

少量服用吸收轻松，身体也不会有负担，并且可以随用随停。

不像现下，什么时候结束已经不由他说了算，经脉被强行扩张的滋味也绝说不上好受。

但棠明辉已顾不得那么多，一颗颗来太慢了，也不利于冲击瓶颈。他想早日出关，便决定搏一把，借助大量灵力一口气冲击更高的境界。

至于经脉扩张，也只是一时疼一疼，但未来能获得巨大的好处。他将能容纳比同等级修士更多的灵力，经脉坚韧也就不容易受伤等等……

棠明辉还想早日赶上梅涯九，目标自然不仅仅是元婴初期。

修士修炼从筑基至大乘，统共六个大境界，只有到渡劫巅峰期时会遇到雷劫，成功渡过雷劫便可晋升大乘期。晋升大乘期后，体内的灵力会转化成更高层次的力量，之后只需等待积攒够足够的力量，便能飞升离开，而渡劫失败自是只有死路一条。

除此以外，其他境界的晋升都不会遇上劫难考验，只要灵力积蓄足够，便能突破瓶颈成功晋升。

即使如此，对大多修士来说，这也不是个简单活计。吸收外界灵气再转换成自己的灵力，吸收的快慢和身体能贮存灵力的多少，都受制于修士自身的根骨体质，外界灵气的多寡和所习功法的优劣。

所以修士需要改善体质的天材地宝，更好的功法，灵气充盈的洞天福地，延年益寿或是增进灵力的丹药等等的资源。

不过这些对棠明辉来说都不是难事，他什么都不缺，尤其是丹药，别人不能无限制的吃，他却全然没有顾虑。

要突破至渡劫，他唯一需要的大概只有勤奋。

棠明辉闭关一天后，殿内一间密室的大门悄无声息地滑开，厚重的石门没有发出丁点响声，先是一只赤足踏出。

宽厚的脚掌踩在地面上，这只右足的形状很好看，上到脚踝下到每根脚趾，无一不恰到好处。但唯一的美中不足是脚上布有道道不规则的红痕，互相交错的红痕无处不在，破坏了原本完美无瑕的白皙肌肤。

道道红痕一直延伸到脚踝上，最后隐没在白色的裤腿里。而后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扶住了门边，这只同样好看的手掌上同样布有条条交错的细细红痕，从手上延伸至胳膊，整条胳膊上同样无一处不在，而后从胳膊延伸至肩膀，至胸膛宽阔、腰腹精瘦、肌肉匀称的整个上半身，连脖颈和脸上都没有逃过。

梅涯九扶着墙壁急喘了两口气，他只穿了一条白色亵裤，上身披了一件惯穿的白色衣袍，衣服只堪堪挂在肩膀上遮住了背部，还露出了结实有力的上半身。

他捏捏额角，缓了一会后才彻底走出密室，脚步虚浮无力，罕见地表露出些许虚弱。随着他步伐地迈出，他体表的红痕渐渐全部隐去，也穿好了身上的衣服。

梅涯九理了理袖口和腰带，而后理了理几缕被打湿后沾在脸上的银发。他脸上半点血色不存，苍白的几近透明，连唇色都是一样的惨白，在随意披散的银发衬托下，越发显出一种命不久矣的虚弱。

他边向殿外走，边借着小徒弟体内他的精血，感受了番小徒弟现在的状态。

由他的精血形成的联系很微弱，能感知到的东西也很模糊，不过两人距离近，纵使模糊不清也够用了。

梅涯九感知到小徒弟在乖乖修炼，岛上这会再没其他人在，他便也没必要掐诀掩饰自己的状态，可以省下些许力气。

往日每次十五过后，他总得强撑着掐个幻术掩饰住自己的真实状态。

谁让梅涯九要面子，宁可多累点，也不想自己虚弱的样子被小徒弟看见，丢人不说，还会影响他在小徒弟心中的高大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