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明辉眼睛微微睁大，柏宸星这番话扰乱了他的心神，但他还是立刻反驳道：“当然不，柏哥……柏哥觉得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人？”

他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不断胡乱的互相抠捏。

柏宸星仔细想了想，却用开玩笑的轻松口吻道：“或许是……梦中情人？”

“好了，闲聊时间结束。”柏宸星起身倒了杯牛奶，塞到棠明辉的手里，“快喝完去睡觉，太晚睡觉，小朋友会长不高的噢。”

棠明辉捧着牛奶暗自磨牙，这人还真是喜欢时不时语出惊人，完了自己跟个没事人一样，空留其他人自己纠结。

直到躺到床上棠明辉的思绪仍是一团乱，乱七八糟的想法混做一个毛线团，叫他理不出一个线头。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甚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定好的每日闹铃突然响起时更是吓了棠明辉一跳，他爬起来洗漱，果不其然在自己的眼睛底下看到了多出来的黑眼圈。

一晚上未睡，棠明辉多少有些精力不济。到达片场后，司浩阳熟门熟路的偷偷过来蹭零食。

棠明辉也很熟练地塞给他一条巧克力味的低卡蛋白棒，司浩阳顿时一脸如获珍宝的满足。

棠明辉一时无语，忍不住道：“你每天吃不饱吗？”

司浩阳已经拆开了包装，小小掰了一角含进嘴里，他闻言否认：“那倒没有，但是不好吃啊！剧组盒饭哪有这个好吃。”

小小一块很快在他嘴里融化，他砸吧两下嘴回味了半天。

司浩阳压根没吃够，但一条蛋白棒总共就那么丁点长，剩下的他根本舍不得再吃。

棠明辉见他仔细将剩下的收好，不忍道：“要不我再给你一条？”

“一条就够啦。”司浩阳摆摆手，“多了我也不敢吃，万一被我助理发现，他肯定会给我经纪人告状。但是只是一条的话，他就算发现了，大概率也会睁只眼闭着眼。”

司浩阳越想越悲从心中来，他真羡慕柏宸星什么都可以吃，既没人管，他的体质也不怕会吃胖导致身材走形。

他蔫了吧唧的叹口气，强提起精神，“对了，谢谢你这么久接济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你有什么不懂的，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

“我多少在圈里也待了有些年，几乎没有我不知道的！”他大言不惭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就差直说：旁友，想吃瓜尽可以来找我！

棠明辉心里好笑，没想到司浩阳除了嘴馋外还爱八卦。

他刚想说自己没什么想知道的，突然灵光一闪，思及对钢笔一事的好奇不禁让他挣扎起来。

司浩阳瞧他纠结不已，大大咧咧地抬手揽住他的肩膀，和他亲密的头挨着头，“想知道什么直说！别怕，我保证这是咱俩之间的秘密，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棠明辉犹豫了半天，还是咬牙拒绝了他的诱惑，“算了，我确实有好奇的事，但我果然……还是更想听他亲口告诉我。”

司浩阳还想说点什么，却有人突然从后面握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强硬扯开。

司浩阳：？

司浩阳被迫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他原本一肚子的火，却在看见来人是笑眯眯的柏宸星后，全部自动熄灭。

柏宸星取代了他的位置，一手亲密地搭在棠明辉的肩膀上，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司浩阳见状扯了扯嘴角，打了个哈哈，“原来是柏哥啊，你俩肯定有事要谈，我就先撤了，拜拜。”

说完他快速脚底抹油溜走。

他总觉得柏宸星的笑渗人的慌。

司浩阳跑的太快，棠明辉连声道别都没来得及说。

这速度快的怎么跟见了鬼似的？棠明辉吐槽完侧过头问柏宸星：“柏哥，有什么事吗？”

“你和他倒是亲近……”柏宸星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他的食指挑出棠明辉的一绺发丝，而后一圈一圈的缠绕在食指上把玩，“下一场是我的戏，仔细看。”

柏宸星说完将棠明辉领到镜头之外离摄像机最近，同时还不会影响他人的位置。

今天要重拍之前柏宸星和晏君拍过的对手戏，虽说对戏的人换了，但到底拍的是同样的内容。

棠明辉不知道为什么柏宸星让他仔细看，但他还是乖乖答应了下来。柏宸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这次与上次不同，和他对戏的是经验丰富的演员，是晏君那样的花瓶所不能比的。

同时，这次他也想要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牢牢抓住小助理的注意力。

随着场记板的咔哒一声，柏宸星也彻底进入了角色。

这一刻起他就是主角林宇，感他之所感，而后将之传达给观众。

棠明辉在镜头外仔细观看，他隐隐察觉到这次柏宸星的不同，他身上的气势变了，属于他个人的气质也一同褪去。

在与柏宸星对视上的一瞬间，仅仅只是一瞬间，一个眨眼的功夫，一个眼神的对视，他就被柏宸星彻底带入了另一个世界。

棠明辉怔住，对视的瞬间他看到了林宇，看到了那个迎来转折点的世界。

他能够感受到属于林宇的感情，他的自责与后悔，他对弟弟的爱和对自己的恨，还有他在亲情与责任之间的痛苦挣扎。

棠明辉切实看到了一个活着的主角，他看到了他身上具有的责任感和正义感，他看到他深爱他的弟弟，却也不能辜负自己身上的警服，辜负其他人的付出，辜负因自己的弟弟而逝去的其他生命。

他在最终会左右他人生的抉择中，大爱战胜了小爱，选择了贯彻自己的原则，即使这个选择同时也会叫他痛彻心扉。

棠明辉密切关注柏宸星的表演时，柏宸星也在他眼中化作一个神秘的、迷人的、难以描述的瑰丽世界。

连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屏住呼吸都不知道。

这样的柏宸星，全身心投入表演、尽情展示自己的柏宸星，他的身上仿佛有光在闪耀。

他是如此耀眼，闪闪发光的他就好像世界中心一般，同台的演员在他的照耀下都变得黯淡无光。

棠明辉抬手按住自己的左胸口，那里……肋骨之下、胸腔之内的心脏正在不听话的疯狂乱跳——在为一个人而心动。

他被他的演技征服，被他的魅力所吸引。

并再一次——怦然心动。

这份感情来的不讲道理又毫无逻辑，但棠明辉却不能因此否认自己真实的内心。

柏宸星下戏后出了一身的汗，他随意擦了擦，对小助理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颇为满意。

他面上仍是温和的微笑，眉眼间却多出了一丁点不可察的炫耀，“如何？”

棠明辉在兴奋之下脸颊上都染上了一层薄红，浅色的眼眸熠熠生辉。

他心情好就想皮一下，他兴奋的重重点头，对柏宸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高声道：“柏哥，从此以后，我就是你最忠实的粉丝！”

粉丝？柏宸星品了品这俩字，不太满意。

他恶劣地按住棠明辉的脑袋，一把揉乱他的发型，“粉丝？就只是这种程度？”

棠明辉费了番功夫才扯下他的手，他直接转移了话题。

这次他大方提起了之前他所牵挂的，“孙小乐说你有支特别宝贝的钢笔，我能看看吗？”

柏宸星愣了下，不知道棠明辉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如果是小助理的话……想看就看吧，他并不抵触。

晚上收工后柏宸星兑现了他的诺言，他进卧室取钢笔，棠明辉在屋外的等待中焦虑地团团转，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待真看到实物的时候，棠明辉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失去了言语。

柏宸星所珍视的钢笔，与他上个世界送给秦卿的几乎一模一样。

说几乎是因为柏宸星的这支很新，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以前秦卿就很珍视他所送的钢笔，每天携带，几乎不离身。甚至后来专门请了人专职保养，直到他死前那支钢笔仍可以顺畅使用。

棠明辉深呼吸几次才稳住声音，问出另一个问题：“柏哥这支笔……是从哪来的？”

柏宸星给他看完后就将笔又收了起来，他漫不经心地答道：“我找人专门定做的，全世界仅此一支。”

他摸了摸下巴，回忆起过往，“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总觉得身边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后来我就找人定做了这支钢笔。”

棠明辉沉默地听着，他低头眨去眼里的湿意。

纵使容貌有所不同，也无往日的记忆，他们也是同一个人。

他对他的再一次心动也有了踪迹可寻，那不是不合理、没有逻辑的。

他们是一个人，他会再度爱上他也是理所当然。

棠明辉死死咬住下唇，捏紧了拳头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当场失态。

他想大笑想大哭，想尽情宣泄自己汹涌澎湃的情感。

百感交集下，他反倒呈现出诡异的平静。

棠明辉的神经高度亢奋，一边骂着自己傻，懊恼之前没有相信自己的直觉，平白浪费时间；一边又想着柏宸星没有之前的记忆，自己要忍住，不能吓到了他。

完了他又开始担心，下个世界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乱七八糟的事棠明辉想了很多，但最后却只留下一个问题。

他神色郑重，“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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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身败名裂的白月光影帝（十三）

棠明辉组织了下语言, 唯有一个问题，他现在就想知道答案。

“如果……我是说假如你爱上了一个人，但你的爱人运气很差, 在一起后会经常遭遇各种会危及生命的意外, 并且最后或许会早逝, 会死于无法医治的疾病。”

“如此……你还愿意和在他一起吗？”

棠明辉自己倒是无所谓这些, 但是上个世界后来秦卿的表现却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思虑不足之处。

每次面临危险最痛苦的都不是他，反倒是不知能不能救下他的秦卿。

他想留下的初衷是和秦卿一起快乐的生活, 结果最后反倒背道而驰，让秦卿每每为他担忧、焦虑以及痛苦。

每一次顽强的度过危机后，他欣喜于自己再次度过难关, 也愧疚于让秦卿又一次担惊受怕。

虽说后来的日子悲苦只是小小一部分，大部分时候仍是幸福喜乐。

但纵是十分的甜, 也抵不过一分的苦。

越是深爱, 伤害反倒愈大。

棠明辉不止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如果他当初没有选择留下，没有选择在一起……

或许秦卿会生活的更好, 他也不会自杀, 他会活的更久，更多的享受生活的美好。

上个世界他可以感受到, 秦卿希望他活下去的欲望无比强烈。

面对这样的秦卿, 棠明辉问不出相关问题, 甚至不敢提及相关话题, 唯恐给秦卿的身上施加更多的压力。

他也就不知道秦卿有没有为此后悔过？他有没有对这样的生活疲倦不已, 却都瞒着不说？

如果让他在知晓未来的情况下重选一次，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这次他将主动权交给柏宸星，如果柏宸星的答案是否定, 那么他绝不会踏出越线的一步。

棠明辉仍愿意留下，止步于朋友的位置，看对方生活的越来越好也是好的。

想是这么想，但棠明辉在等待柏宸星回答的期间，却把自己的掌心都掐出了血。

柏宸星代入自己想了想，他坦诚自己的真心话：“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愿意了。”

“如果我真的爱那个人，那么不论是什么都无法阻止我和他在一起。”

“就是死神也不行。”

棠明辉闻言愣住，他可以理解为是因为他仍想和他在一起，所以这个世界才依然有他的存在吗？

这个想法很快被棠明辉自己否定，是他想太多了，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会来这个世界，进而先他一步来这里呢？

“运气不好也没关系，我会保护他，尽自己所能去救他。”

“而且我别的不多，就赚的钱多。我会找世界上最好的医生给他医治，不论要用多么昂贵的药物和设备也在所不惜，我还会投资相关的实验室……这些我都可以做到，并且还能做到更多。”

该说不愧是同一个人吗，思路都一模一样。

棠明辉心里泛甜，但柏宸星说的仍不是他最想知道的，“但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如果你们在一起，你会面对终日的提心吊胆，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苦，还会无数次在希望和绝望中徘徊。”

“但是不在一起的话，将来一切可能有的悲伤都可以避免，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要和他在一起吗？在一起后不会后悔、怨愤吗？”

柏宸星奇怪的上下打量他，突然抬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你最近是看了什么奇怪的电视剧吗？不然怎么这么能想。”

棠明辉捂住额头，瞪圆了眼睛看他，没好气地道：“才没有，我很严肃的好吗！”

柏宸星歉意的给他揉了揉弹疼的地方，小助理说严肃，他也配合的一本正经地道：“之前说过了吧，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和我爱的人在一起，你说的这些同样不能。”

“在一起是我自己的选择，那么与之而来的后果——痛苦也好，绝望也好，我全盘接受，绝无怨言。”

“那假如你最后因为他的身死而自杀……”棠明辉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瓣，格外忐忑不安，“但是其实他并非真的死亡，而是带着记忆在另一个世界继续活了下去，你却因此真的失去了性命呢？不觉得这样很卑鄙，很不公吗？”

柏宸星眼神一暗，沉沉叹了口气，“如此……仍活着的人才是更痛苦的。我死后无知无觉，所有哀乐一笔勾销。但带着记忆活下去的那个人，却要一直承受分离的痛苦，他比我要可怜的多。”

棠明辉抽了抽鼻子，这人真是太坏了，总是这样戳人心窝而不自知，多为自己考虑点啊！

不过既然柏宸星都不在意的话，那这个世界他也不必束手束脚了。

柏宸星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好了，闲聊到此结束。小小年纪成天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棠明辉轻哼一声，小声嘟囔，“随便说说而已，不然……你说我该想些什么？”

“这还用说吗？”柏宸星眉头挑的老高，“当然是想我了。”

柏宸星揽住棠明辉的肩膀振振有词，“你是我的助理、我唯一的私厨、是我身边最亲密的人、还是我的粉丝，每天只想着我、只关注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言笑晏晏地说着再扯淡不过的话，面上却没有丁点心虚，只有满满的理直气壮。

好似再胡扯的话，从他口中出来也成了金科玉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