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这个时机稳住身价，那什么盛年盛月都得靠边站。”纪哥说。

能在商场沉浮，都是利益至上，盛家要是真能由着自己的败家子不顾生意耍小性子，盛世文化早就做不下去了。

更别说，简星还有同样一个庞然大物维纳斯世纪给他撑腰。简星现在是维纳斯世纪的头号摇钱树，谁敢动简星，那就是跟维纳斯世纪过不去。

这些道道简星岂能不明白，但他没有立刻答复，又翻了翻另外几个本子，挑眉，“这个《前路》什么时候试镜？”

纪哥一怔。《前路》也是电影，男一号已经定了，对外公开试镜的全是配角，简星总不能去演女主吧？

纪哥查了查手机，“就是今天下午。”

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了。

简星起身，“小赵，走。”

小赵：“啊？”

简星：“试镜去。”

《前路》，昨晚聊微信时，昭阳跟他提过一嘴。

昭阳说这个本子有点意思，尤其是男主的那个反派弟弟，他想试试。

简星好笑，“前辈，你是演反派演上瘾了？”

见过不少一天天盼着演主角的，没见过就盯着反派两眼发光的。

昭阳认真解释，国内大环境限制下，主角一般都政治正确得太模板，甚至完美得不像个人，生硬而乏味，反派反而更有血有肉，更真实。

哪有什么道德楷模，越是楷模也许越是意味着狭隘。人性的光辉在于平凡中绽放的神性，而非将一时强行拗成永恒的所谓标准。

艺术最高追求，真善美，真排在第一位，因为在虚假的基础上，善和美都不可能成立。

再费尽心思矫饰，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意淫。

简星没想到，这个本子也出现在了自己这里。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是个偶遇的好日子。

《前路》的公开试镜确实很公开，光一个角色的候选者就有好几十人，简星还见到了几张认识但交情不深的面孔。

他一出现，全场一阵节制的骚动，等着试镜的演员们纷纷扭头看向他。选角副导演也有点意外，急匆匆过来，笑着寒暄，“简老师，您怎么来了，今天试镜的是男三啊……？”

简星就算不演男主，《前路》给他的也是男二角色，就这都觉得简星不一定接，哪敢指望他对别的角色感兴趣？

简星微笑，“我觉得本子挺有意思，想来感受一下氛围。”

“哦——”选角副导演顾不得简星这借口有多牵强，听到“本子挺有意思”就来了精神，“咱谢导还在里边试镜，您先坐一坐？我去跟谢导说说，他很快过来。”

两人这对话听得邻近低头背词的几个演员很酸，在场的演员几乎个个比简星年纪大，资历深，他们为试一个角色排好几个小时的队，简星一来直接VIP服务，今天试镜的还不是他的角色。

简星摆手，“别，不打扰谢导了，我就看看。”

选角副导演正纳闷他想看啥，简星又说，“这个男三跟男二对手戏好像很多，我想看看男三找找感觉——能旁观一下试镜么？就看一会儿，保证不干扰你们。”

选角副导演为难了几秒，说他先进去问问谢导。半分钟后，选角副导演出来，带简星进去，小赵在外边等着。

简星故意没有在微信上和昭阳说，想给他个惊喜。刚刚在一众候选人里没见着昭阳的身影，以为他正好在里边试镜，一进去，却发现台上试镜的不是昭阳。

简星有点失望，想着昭阳可能是已经试完走了。自己跟个傻子似的，现实生活哪那么多浪漫的巧合。

试镜在一个租来的剧院举行，简星坐在最后一排，如他所承诺的不干扰第一排的试镜评委，当个透明人。

看完一个演员的试演，简星基本没看进去什么，寡淡无味，正要起身走人，试镜助理宣布，“下一位试镜演员，昭阳。”

简星啪地坐回去。

剧院从第一排座位起就没有灯光了，昭阳进来时完全没注意到后面的简星。

上台后，昭阳礼貌地自我介绍，和评委席的几个人对望时，他愣了愣，目光在某个人身上多落了几秒。

简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皱眉，盯着那人的后脑勺看了好一会儿。

很眼熟。非常眼熟。

谢导说了句什么，那人侧过脸去，和谢导说话。

艹。

简星认出来了。

是盛年。

纪哥没跟他说，盛世文化也是《前路》的投资方。

这也不奇怪，也许盛世文化是在《前路》向简星发出邀约后才入资的，他们这边也就来不及更新资料。

这种时候入资已经算早了，拍到一半才入资的事例也屡见不鲜。

盛年对昭阳的出场表现得毫不意外，显然早就知道昭阳在试镜名单里。

也许正因昭阳在试镜名单里，他今天才会出现在这里。

盛年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翘着二郎腿，双手合盖在膝上，望着昭阳。

昭阳没有多说什么，神色自如，等着导演出题。

谢导给昭阳出的题是反派和男主的其中一段对峙。

这场试镜比较特别的是剧组安排了配合对戏的演员，不一定每个人都用得上，昭阳这段就用上了。

陪昭阳对戏的当然不是男一号本尊，只是身材相仿的一个男演员。谢导是把这个男演员作为一个参照系，和他同框飙戏没有违和感，才能与自己这个剧本相融。

昭阳又朝对戏的男演员微微一躬，随后开始。入戏的刹那，神态瞬变，是简星一直所熟悉的那个昭阳。

简星翘着二郎腿，全程只盯着昭阳一个人看。

看见盛年坐在谢导身边的那一刻起，他知道，昭阳应该也知道，这个本子没戏了。

可按简星对昭阳的了解，他这一段还是演得很投入，没有丝毫敷衍。

昭阳比演他哥哥的那个男演员矮，这也符合剧本人设。这一段讲的是他和哥哥撕破脸皮，他的邪恶暴露无遗。

昭阳干净清爽的一张少年脸上，挂着一种漫不经心又极度鄙夷对方的浅笑，一步一步逼向“哥哥”。明明是他被哥哥质问，他却不像是在交代，更像是在宣示主权。

剧本里，昭阳这个角色因童年时的心理阴影，性情异于常人，平时装得阳光开朗，内心实则阴暗无比，也就是传说中的心理变态。

简星发现，昭阳演这种变态……真的很带感。

尤其最后昭阳将比他高大半个头的哥哥抵在墙上，仰脸看着他，明明五官那么无辜，棱角那么清纯，却以眼神和嘴角那一丝狞笑逼视对方，语气平静地反问，“哥，你说是不是？”

那一刻，简星很可耻地……

有了反应。

一股奇异的电流击中心脏，迅速冲向某一处，郁积难耐。

演完，昭阳再次朝对手戏演员鞠躬，朝评委席鞠躬。谢导神色凝重，拿着打分表，迟迟不下手。昭阳演得很精彩，让他看到了这个角色预料不到的魅力，就是……压戏压得有点狠，这个配戏的男演员完全接不住他的戏，被他一个男三怼得气场全无。

如果昭阳和男主搭戏，效果如何……不好说。

最后，谢导让昭阳回去等通知。昭阳刚出门，手机就在裤兜里震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简星。

昭阳奇怪，简星很少直接给他打电话，跑出几步，钻到一个无人的小角落偷偷接听，说话都不敢大声，“喂？”

“来洗手间。”

昭阳懵，“……啊？”

“洗手间，现在。”简星的嗓音很沉，伴着有点急促的呼吸。

昭阳有点明白了，但还是不太敢相信。

昭阳跟做贼一样，避开别人，窸窸窣窣溜向洗手间。

推门，一片静悄悄，不见任何身影。

昭阳不敢开口喊简星，便一个一个隔间看过去。每个隔间的门都开着，没人。

一路走到最后一个隔间，门也是虚掩着的，昭阳伸手去推，才刚碰上，门突然开了，昭阳猛地被扯了进去。

门紧接着砰一声合上，反锁。

昭阳被简星吓得心咚咚直跳。简星的后背贴着门板，昭阳刚被他一扯，没站稳，整个人靠在他胸前，还没缓过神来。

“前辈，”简星低头，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很低，“拿出你刚在台上的狠劲。”

昭阳脸红。

简星……刚一直在看着吗？

虽然刚也没演什么见不得人的戏份……

可简星的声音自带色气，他不得不承认，他懂简星的言下之意。

他抬头看简星，简星的眼神很深邃，带着几分玩味，等着他主动。

昭阳狠下心来，抬手撑上门板，仰头，吻上简星的唇。

简星揽上他后脑，更用力地回吻。昭阳被吻得失神，喉咙漏出几声暧昧不清的呻/吟。简星忽然一转身，将他反压到门板上，刷一下将他的白衬衫扯起来，露出一截腰身，又去解他的皮带。

昭阳一惊，他以为进洗手间最多就是接个吻，简星这是……想干什么？

这还是公共场合的洗手间……太狂野了吧？

昭阳吓得连忙抓住简星的手腕，嘴上还被他吻着，手上和他较劲，不想让他乱动，可拼力气，他哪拼得过简星。

昭阳意识到形势真的很不对，又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小声地讨价还价，“别……别在这……”

简星松开他的嘴，在他耳边喘着粗气，以唇角厮磨他柔软的耳垂，“只用……，可以么？”

昭阳脸涨得通红：“……”

他想说，万一……有人呢？

可简星的回答早已藏在透着点坏的眼神里。

确认了。这个人，是魔鬼。

再度被“可以么”句式攻陷，昭阳很可气地说不出一句不可以，再后来，被简星上下夹攻，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简星这个洗手间上得有点久，小赵得了他吩咐，在电梯口等着，不见简星出来，一想，他该不是被上厕所的其他人，比如粉丝或想跟他攀关系的艺人给堵住了吧，便屁颠屁颠地往洗手间赶。

结果到了门口，小赵就开始怀疑人生。

洗手间里隐隐传出一些似乎不太和谐的声音，这声音还有点熟悉。

直到这声音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话，“别……你说……就一次……”

之后就没有下文了。只有特别让人想入非非的嗯嗯啊啊。

小赵想了想，脑仁地震。

这他妈……是昭阳的声音。

那一阵没有意义的嗯嗯啊啊顿时被赋予了意义。听起来就……很不情愿啊！

小赵嘴都张大了。

在隔间里的另一个人……可别是……他家简哥吧？

小赵震惊了半分钟，终于想起来掏出手机，给简星打电话。

铃声响起。

是简星的专用铃声。

就从昭阳所在的那个隔间传出。

铃声响了两秒，挂断。

小赵：“……”

小赵感到自己的助理生涯顿时开启了地狱模式，他蹲在洗手间外的转角处，这是进洗手间的必经之路。

好在没过多久，里面的人就出来了。小赵赶紧躲到一边，暗中观察，先出来的人是昭阳。

昭阳衣服倒是穿好了，低着头，脸还红着，步履匆匆，逃命般走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简星才慢悠悠地踱出来。

一脸酒足饭饱的神清气爽。

小赵都没法再以正常的眼光看简星了。

他刚刚见证了什么？

娱乐圈的肮脏、黑暗、腐败啊，有没有！

他一直担心简星碰上那些想潜规则他的不要脸的老男人，万万没想到，简星却成了那些潜规则别人的不要脸的……年轻男人。

小赵把之前所有的疑惑都捋清了。

简星这敢情是刚认识昭阳就抛出了橄榄枝啊！

他依稀记得昭阳最初还挺躲着简星的，后来，从某一天起，昭阳突然对简星百般殷勤，两人没羞没躁地……亲近了起来。

再后来，昭阳就火了。

卧槽。

娱乐圈好可怕！

最可怕的是这事就发生在他身边，他居然到现在才发觉！

肇事者还是他的衣食父母！

小赵一边震惊，一边继续脑补剧情。

昭阳火了之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了很多。《非我》一完结，两人就没了碰面的官方理由，近段日子都没怎么接触了。

会不会是……昭阳一开始不愿被潜，后来为了上位，从了简星，如愿以偿地火了，火了之后想过河拆桥，惹恼了简星，今天特意追到昭阳试镜的剧组，二话不说把昭阳揪到洗手间里酱酱酿酿……

这剧情，有点刺激。

不对，娱乐圈还是很可怕。

身为一个正义的新世纪青年，他应该怎么做？

又仔细想想，这交易似乎也是你情我愿的，不见得简星真的对昭阳强来吧……昭阳先前对简星的态度，小赵看得真真儿地，那不是能强出来的。

小赵胡思乱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所以然，只好继续当他的小助理，还很敬业地把这视作简星的隐私，一个字也不跟纪哥提。他才不要去当引爆这颗炸弹的火星。

简星也正是怕小赵在纪哥面前说秃噜嘴，私底下和昭阳见面都瞒着小赵，只让自己的司机或周燃的人接送。

没几天，简星又在《退场》的试镜现场“偶遇”昭阳。

《退场》是双男主戏，同时邀请了简星和昭阳。

《退场》是一部“东野圭吾”式悬疑商业片，作者不是东野圭吾，但很明显承袭了东野圭吾的流派，剧本设计很精巧，先由一桩命案引出剧情，再层层反转，到最后真相大白，但故事的精华不在破案，而在剖析人性。

由于两个男主角的职业都是艺人，这是一桩发生在娱乐圈的命案，对主演的颜值要求相当高。

高颜值、娱乐圈热门元素、刺激的悬疑推理剧情，再由因“相爱相杀”一炮而红的简星和昭阳再次出演双男主对手戏，每一项都是院线电影的卖点，《退场》的导演看来是一门心思想冲一波高票房。

今天林溪谷陪着昭阳来试镜，进门不久，昭阳忽然停步。

见到了熟人。

说熟，也不是特别熟，陌生了好一段时间了。

8年前，他进入飞扬传媒后的经纪人，卓一成。

第58章

卓一成也愣住了。

他正堆着笑脸, 和导演助理说着话。

一个最多20出头的年轻男孩跟在卓一成身边，显得拘谨而忐忑。

导演助理对卓一成显然有点不耐烦，好几次两句说完就想走, 卓一成又拦住他，继续堆着笑跟他拉扯。

一看到昭阳, 导演助理立刻换了副表情，大步迎过来, “昭老师, 您来了, 我们就等着您呢，休息室在里边, 您跟我来——”说着就要带昭阳往里走。

自从《非我》火了之后，昭阳试镜的待遇骤然拔高了一大截，几乎再没试过男二以下的角色，而且去了都不用等，像今天这样的剧组还特别周到, 会专门为他准备单独的休息室。

卓一成和那个男孩就这样被导演助理晾在原地, 昭阳跟在导演助理身后, 与他们擦肩而过时，空气都尴尬得变了形。

“昭阳, ”卓一成主动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

昭阳停步，点头, “卓哥, 好久不见。”

“恭喜。”卓一成微笑着向他伸出手，没有具体表明恭喜什么，但昭阳明白他的意思。

昭阳犹豫片刻, 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坦然接受，“谢谢。”

娱乐圈的起起落落往往就在转瞬之间。他们数年不见，一朝天差地别，其实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