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留意到那个称呼，因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遇桥。这不过是最简单的一个法术之一，难道还得他从头开始教该如何运用内力法力这之类最基本的东西么？

他想的很对，遇桥还真就要从那儿开始学。且不论他今日教了多少次，遇桥都没能将法力运送到丹田中。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这孩子的法术天赋……或许连凡人的孩子还不如。

第19章 自此悠做小书童

不仅如此，遇桥似乎很不喜练习法术这种枯燥无味的东西。她当然不会明说出来，但绛天能察觉出她习法时偶有心不在焉的时候。有的时候他甚至都想放弃，说了几十遍的东西她还是不会，谁又能淡然得下来？但他偏偏还不能生气，心里就一个想法：她还是个孩子，她还是个孩子。

时间长了，那孩子和他熟了之后，他才知道她本来的性子。遇桥是个女孩，但却是个话多外向的孩子。只要他不在忙，遇桥都会迎上去，然后就开始说个不停了。

“神君殿下，你要去送东西吗？我帮你好不好，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事情可做。”看他要出莫幽殿，遇桥就上前拉住了他。

不知为何，这孩子虽然话多，但他却也不嫌烦。

遇桥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只会在他有时间的时候才跑去烦他。她其实听说其他的仙人提起过，神君殿下不喜欢两种人：女人和孩子，她这一来就都占全了。遇桥这么一想，也确实不是没道理。神君殿下与她说话都是淡淡的感觉，虽然从没生过气，但对她也没有其它明显的情绪流露。

她毕竟还小，所以她就想着，多和神君殿下说上些话，多忙上他一些忙，是不是神君殿下就会喜欢自己了呢？

他知道自己就算不答应也会被她一直缠着，就问：“你知道尽欢殿怎么去吗？”

“知道啊。”她对天界也不生疏，当然是晓得的。

他把一叠文稿递给她，说：“那你把这个送过去吧，送到青菱手上。”

“好。”遇桥抱着那一叠纸，小步跑出了莫幽殿。

他目送孩子的背影，其实，只要不是在教她法术的时候，他都是以平常心待她的。甚至，确实开始有一点喜欢这孩子，她也确实可以帮上一些忙。

另一边，是遇桥抱着东西往尽欢殿那里赶。尽欢殿的那位神君，其实遇桥也不太熟，不过他似乎挺喜欢神君殿下的。有时在莫幽殿里还总是能瞧见他的来访，即便神君殿下也没有特别待见他。

其实也不远，来回不过一刻钟的事。

不过这天，绛天却没能一如既往在莫幽殿里等着遇桥的回来。甚至逾了两刻钟，也还是没消息。他想着孩子兴许是在外边玩了吧，这几日她都是在莫幽殿里待着，他当然也是不会陪她玩的。他没想太多，继续着手上的事情。

就这么等着，直到过了半个时辰，她还没个消息。绛天望向门外，思付片刻，压不下担忧，还是决定出去看看她去做什么了。

他放下手中事，正要离开，就有位小仙人跌撞着过来，道：“陵光神君，那个孩子……还有其他仙人，总之，天神要你去一趟天宫，那个女孩也在那里。”小仙人也不知改从何说起，说的颠三倒四的。正当他想措好辞再叙说一遍时，陵光神君已然掠过他奔赴天宫去了。

他，他都还没交代是什么事呢……陵光神君怎么就和阵风一样呼啸过去了……小仙人不知如何是好，呆了呆后也赶紧小步也跑去天宫了。

天宫。

绛天都不需要细听是什么事，但若和她有关，想必是拖延不得的事。

“放开……我，你凭什么这么对我？”遇桥咬牙切齿道，恨恨地看着将她按跪在地上的一位年龄稍大的女仙人。

“凭什么？就凭你伤了我的孩子。”女仙人冷冷道，“果然是没人管的小孩，我孩子也没说错。你爹娘是那副德行，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不许你说他们。”遇桥想起来，又被她狠狠地按了下去，膝盖一阵吃痛。遇桥没出声，咬牙死撑着。

“陵光神君来了。”有仙人弱弱地在一旁道。

天神方才也只是在一旁看着，没出言也没其它动作。听见这句话，抬头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女仙人见状，也收敛了些，放开了遇桥，但也不惧来人。

遇桥跪坐在地，知道是他来了。没看他，垂下头，小声道：“神君殿下……”

“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看别人，连那位女仙人都不曾入他眼。他蹲下身，想先把她扶起来。

“陵光神君，我可没冤枉她。这个丫头方才用法术伤了我家孩子，还伤得不轻。我必须得讨回一个公道。”女仙人理直气壮道，“其实就不该把她留在这里，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觉得就应该按照天神的意思把她放逐到凡间。”

这个女仙人是在怪罪陵光神君吗？天宫里的其他旁观者大气都不敢出，还有些很识趣地偷偷摸摸地离了场。场面太可怕，可别殃及了无辜。

“可不可以先安静片刻，我在和她说话。”都说陵光神君涵养人品极好，这么看着也确实。那位女仙人也是不怕死，分明已经是失了礼，不过陵光神君居然也还能这么淡然处之。

女仙人讪讪地退到一边，闭了口。

“没事的，你说。”他相信遇桥不是个会无端惹事的孩子，由于他蹲下了身，遇桥勉强可以和他平视。面对他这么温柔的语气，本来还强作没事了遇桥，一下就没忍住了。

“神君殿下……不是她说的那样……”遇桥一直都在隐忍着自己的泪水，不过还是微微莹润了眼眶，染上了那么一点微不可察的哭腔。

“喂，你这丫头还想不承认吗？”遇桥的模样分外可怜，女仙人却不买账，“我孩子身上的伤都还在，你就是想抵赖没办法。”

“你若再插话，我不介意现在就给你下刑法。”他冷冷抬眼，冰矛一般的目光刺向那位女仙人。女仙人被他这么一看，慌神之下，知趣地致歉：“对，对不起，陵光神君。”

看见遇桥似乎又受到了些许惊吓，他心难平下来，对那女仙人道：“把你的孩子带过来，我问一问就知道了。”

“不用带，就在这儿呢。”旁边有人小声插嘴，不过声音还算清晰。

“带过来。”他起身，扫视着周围。

一个小男孩慢慢地走了过来，走到女仙人身旁，拉住她的衣服，有些怯懦地看着陵光神君。

“陵光神君，你如果不信，我现在就给你看他身上的伤。”女仙人忿忿不平道。

“这个我暂时不想管。”他打断了女仙人的话，继而对小男孩道：“我就问几个问题，你回答就好。不过如果让我知道你撒了慌，不论年龄，刑法处置。”他的声音透出淡淡的威严，明明不是厉声的质问，却压迫着在场的任何一人。

包括遇桥，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神君殿下。他还是很美，但是……亦无比可怕。

小男孩点点头，没说话。

“是你主动找的她还是她主动寻的你？”他问。

“……我。”男孩小声道。

才第一个问题，底下已经开始有窃窃私语了。陵光神君敢那么问，就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你找她做什么？”陵光神君接着问。

不过许久了，男孩都没敢回答。想躲在女仙人身后，不作答。

“遇桥，你说。”他也不想逼问男孩，转而问她。

遇桥这才反应过来他看向了自己，被他那么一俯视，遇桥瞬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和粒沙土没什么区别。“他……他想过来抢我手上的东西，我不给……他就说我，还连带说我爹娘……”遇桥声小，但交代的很清楚。

他轻笑，陵光神君在这种时候的笑，绝对比邪物要骇人几百几千倍。他转对男孩道：“你可以否认她的话，我不偏袒任何人。但若让我知道有半句掺假，自负后果。”

沉默，还是沉默。男孩不说话了，意味着他默认了遇桥的话。

还是陵光神君办事快，就找到当事人，提问几句，事情起因经过结果就都知道了。

“好了，既然结果出来了，就可以散了。”天神说道，同时不忘叮嘱女仙人一句：“看好你自己的孩子，倘若下次再招惹到陵光神君，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可是这也不能成为她伤我孩子的理由啊。”女仙人知道自己理亏了，但不愿就这么轻易放过那个小丫头，“何况她出手也没个轻重，直接就见血了，这又该怎么算？”

另一边，他已经将地上的遇桥抱起，随后回答了女仙人的话：“我会专门医治的仙人过去，没有因就没有果，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

遇桥老老实实地待在他怀里，其实她真不是有意要重伤那个男孩。但是她才刚习法没多久，她自己也控制不住啊。

“神君就这么偏袒这个小丫头吗？”女仙人怎可能会认同这个解释，直接就道出自己的想法。

“哎，行了……”其他女仙人看不过去拉住了她，小声劝解：“你不要命了，本来你也不怎么占离，而且再怎么着也别跟陵光神君这么说话啊……”

“你若是真的执意于出手轻重这件事，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他停下了脚步，“但她现在是由我来照看，你若坚持要降罪，就去和天神商议，定好了罪我会代她受罚。”冷望着女仙人，“这样，你可还有什么异议？”

近几日，陵光神君是几次语出惊人了，而且还都是为了这个小孩。经过这次闹事，众人摸清了这小孩在陵光神君眼里占着什么样的地位了，以后可能还得对这孩子敬重几分了。

女仙人理屈词穷了，她就是再厚脸皮也没那个胆给陵光神君定罪。无言以对时，只得看着那小丫头被陵光神君抱出了天宫，不敢再有什么作为了。

其他仙人有的散了，有的围了上去，围上去的也有安慰女仙人的，也有告诫她的。反正陵光神君一走，这天宫才总算不那么沉闷。

遇桥时不时想看他一眼，却又只是有意无意瞟一眼就过了，不敢做过多停留。就连手也不知怎么放，她的不自在表现的很明显。

“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还是得他先开口，破了这沉寂。

“啊？”遇桥乱了手脚，故作镇定想着该如何回答。神君殿下这么问，多半应该是生气了吧？他虽方才在众仙面前说出的话确实很护短，但这或许并不代表他真没生气。

“我知道是我的错，神君殿下……”遇桥还是想先道个歉，虽然她不觉得自己有错的地方。

“是吗？”他一反常态没有轻声应下来就算是完事了，而是问道：“那你自己说你错在哪？”

啊？这个……遇桥觉得事情似乎没她想的这么简单，想到了个原因，就支支吾吾道：“我……我没能控制好法力，伤了别人……”

“我倒不觉得这是你的错。”他的话让遇桥懵住了，“之前你连个普通法术都使不出，现在已经会这类法术了，看来没有偷懒。”

神君殿下是这么想的吗……遇桥莫名其妙被夸了一句反而有些心虚了。“神君殿下，你想说什么？”遇桥总觉得，这不是他最开始想说的。

看来，她也不算笨。他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下次再碰上这种事，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你不是不会用传音，但要知道什么时候该用，知道了吗？”

“嗯。”原来为的这事，遇桥接过他的目光，应道。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至少遇桥觉得，神君殿下应该也是在乎自己，关切着自己的吧？即便自己是个小孩子，是个女孩……

想着想着，她忽然有点想抱着眼前的人。自己现在是坐在他一臂上，和以前爹爹抱她的感觉是一样的。她也不单单只是想，一个倾身，搂住了这个男人。这对绛天而言有些突然，差点没回过神来。

“怎么了？”他问。

遇桥想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抱了有一会儿。她陡然抑制不住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耳畔小声说：“神君殿下……我有点想他们了……”但她没有哭，她其实不算是个爱哭的孩子。

他的手一个顿然，是失力的感觉。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为好。

“他们是坏人对不对？”遇桥不想承认这件事，但事实就摆在这儿，她逃不开，“不然……天神也不会惩罚他们了……”

如果当时天神降罪时他能多了解一些情况，细问这件事，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干涉。遇桥或许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失了双亲了吧？他其实不该这么想的，但他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对于她，他不住会有少许悔意。

最无力的是，他没法言之有理地对她说他们是无罪的。他们确实是有罪，但换做是绛天，他怎么也不会给到这么重的惩罚的。

“我会一直代替他们照顾你。”最后，他也只是这么说而已。

不过遇桥本来也没有奢求神君殿下会说出什么安慰的话语，冰凉的心头微微拂来春风，她想收起方才的情绪，努力绽出一笑：“好。”把脑袋靠在他身上，做个休息：“我不会成为神君殿下的负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