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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暗灯》TXT全集下载_16(1/2)

手机铃打破静止的空气,宋星阑把手机拿出来,沉默地挂断,他一直没说话,宋谨却觉得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可能来自于亲兄弟间的某种感应。

但宋谨已经不想听了。

“是催你去机场的吧。”宋谨舀了一口粥喝下去,说,“公司马上要上市了,肯定很忙。”

“是快了。”宋星阑终于开口。

“那就走。”宋谨说,“以后别再出现了。”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但仍然能听见雨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宋星阑动了动唇,说:“之后我会回国。”

宋谨抽了纸巾擦嘴,没有抬头,而是问:“是不是我不反抗,听你的话,你才会让我不那么痛?”

宋星阑的声音很低:“不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是吗。”宋谨像是听闻了一个荒谬绝伦的笑话,他笑了笑,说,“我想你离开这里,永远别再让我看见你,你做得到吗,你会这么做吗?”

“不会。”宋星阑回答。

宋谨便没再说话,起身绕过宋星阑,回了房间。

-

再出房间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雨也停了,宋谨拿了个袋子,准备去菜地里摘点菜。

出门时正碰到邻居路过,宋谨自从回来之后就没见过他,听说是去儿子家住了一段时间。

“叔叔。”宋谨朝他笑了一下,“回来了啊。”

“是啊,早上刚回来的,我看你弟弟也在?”邻居问,“我说你家门口停的那辆车怎么这么高级,一看,原来是你弟站在门口,好像有人给他送早饭过来。”

邻居感叹似的:“跟以前真是一点都不一样了啊,元宵节那天碰到他我差点没认出来。”

宋谨关门的手顿了一下,问:“元宵节?”

他只记得元宵节那天下午宋星阑去唐闵家找自己,不知道邻居是怎么看见宋星阑的。

“对啊,元宵节晚上,很冷啊,我儿子半夜来接我去他家,我看你弟弟就站在大门口。”邻居说着还指了一下宋谨脚下,“就你这个位置,一个人站着,我问他来干嘛,他说没什么。”

“我跟他说你这段时间都不在家,让他打个电话问问你在哪,他只是点点头,然后一直站到很晚,快十二点了。后来我走的时候,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孔明灯,点着了,我还跟他说别放,飘到山里容易着火,他跟我说他知道的。”

孔明灯。

大概是儿时的记忆太少太珍贵,所以宋谨总是记得很清楚。

那是父母离婚前,宋谨忘了那个孔明灯是怎么来的,他拿着水彩笔,和宋星阑跪在房间里的小桌旁,宋谨说:“这个灯会变大,会飘起来,里面还会亮。”

宋星阑当时才四岁,他问:“会飞起来吗?”

宋谨点点头,说:“在上面写东西,愿望就会实现的。”

宋星阑眨眨眼,问:“什么是愿望?”

宋谨问:“你想要什么?”

“想妈妈带我们……出去玩。”宋星阑回答。

于是宋谨握着水彩笔,在孔明灯上一字一句地写:希望妈妈带弟弟和我一起出去玩。

两颗小脑袋凑在一起,见宋谨写完字,宋星阑期待地问:“可以飞了吗?”

“还没有,要等到……”宋谨想了一下,说,“要等到元宵节,过年以后,会有个元宵节,那个时候让它飞走,愿望就可以实现。”

但是还没到除夕,父母就离了婚,兄弟俩一分别就是十年。

那个孔明灯被宋谨和宋星阑藏在玩具箱的背后,没能有飘向天空的机会。

宋谨告别邻居往外走,宋星阑在元宵节那晚点燃了十几年前约定好的孔明灯,大概意味着他也记得。

一个四岁的小孩能记住什么,很难说,完整家庭的回忆对他们兄弟俩而言都太稀少,有时候把一件小事烙在心里记上多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真的都太晚了,想念变成恨意,变成伤人的刀刃,指向曾经最思念的人,覆水不能收。

第41章

一个多月后,是母亲的生日,宋谨去了墓地。

母亲在临终前对宋谨说,她生前没怎么过过生日,让宋谨以后要是想祭拜她,就在她生日的时候去,不要在忌日那天。

于是宋谨从来只在母亲生日那天去墓地,墓地就在山的另一侧,宋谨的外公外婆也葬在那里,虽然有点荒凉,但宋谨知道,母亲睡在那里会很安心的,因为她的父母离她很近。

今年的雨水似乎特别多,整个早春一直处在湿冷的雨天里,今天还稍好一些,早上没下雨,宋谨拿了伞和纸钱,放到电瓶车上,然后出了门。

电瓶车是二手的,前段时间从一个村民那里买来的,只花了几百块钱,用废了就废了,也不心疼,偶尔出行时可以派上些用场。寒雨连绵,宋谨那条受过伤的腿时不时会作痛,现在有了电瓶车,也能方便些。

宋星阑离开后的这一个多月里,一直陆陆续续让人上门来,换空调,换热水器,还给葡萄柚弄了间豪华温暖的猫窝,到后来宋谨一律不放人进门,只说让他们回去,自己不需要。

他确实不需要,宋星阑不在的那三年里,自己一个人过得好好的,后来失忆的他插足而入,没过多久又恢复清醒,把生活搅得一团糟,宋谨不想重蹈覆辙。

自己该说的都说了,该表态的也表态了,真的没有精力再耗了。

刚到墓地就下雨了,宋谨撑着伞蹲在母亲的墓前,看着那团燃烧的火焰,他见别人在祭拜的时候跟墓碑都很有话聊,什么最近家里过得还不错,保佑一家人今年如何如何,要是缺钱了就托个梦什么的……

宋谨不知道要说什么,脸被火气染得有点热,雨滴砸在伞上,他看向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片,沉默了一会儿,说:“妈,我现在还行,宋星阑也过得很好,公司已经上市了。”

“再过段时间,我准备回城里,租个房子安心备考,等考上了我就来看你,跟你说一声。”

“那天我跟他说了很多,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些,感觉不像我,可我总觉得必须要说,要说得绝,要说得清楚,也让宋星阑想想清楚。”

“要是你知道我和他弄成这样……会骂死我的吧,以前一直不敢跟你说。”

“宋星阑不是个好弟弟,我也不是个好哥哥。”宋谨顿了顿,“正常的哥哥怎么会跟自己的弟弟……之前我总用他们不是一个人来骗自己,但想想,就算他失忆了,他也还是我弟弟,我确实是做错了。”

雨越下越大,地上弥漫的雨水将那堆火焰熄灭,只剩残烟朦胧,宋谨站起身,大雨将周围刷得蒙白一片,满世界密集的哗啦声,天色暗淡,寒意笼罩。

他将灰烬彻底踩灭,然后从小路出去,下了一个小山坡,走到电瓶车旁。

宋谨有想过二手的电瓶车应该不经用,但没想到这么不经用,就淋了几分钟的雨,它彻底不会动了,不知道是电瓶被水沾到了还是哪里出了问题,总之它废了。

从这里到 山脚还有段距离,而且都是泥路,从山脚到另一边的山脚也有很长一段距离,雨下得这么大,要是走回家,自己这条腿应该也不用要了。

雨伞被雨打得在颤抖,宋谨想了想,重新往山坡上去,那里有个小亭子,能暂时避一避。

天愈发阴沉了,周围是耸立的林木,另一边是阴沉的墓地,说不害怕是假的,宋谨收了伞,靠着柱子蹲下去,拿出手机,本来想麻烦跟自己关系稍好的一个村民来接一下自己,谁知道手机竟然断了信号。

人倒霉的时候总是祸不单行,宋谨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口袋,雨下得更大了,穿过亭子飘到身上和脸上,风也冷,周围呼啸的一片,宋谨将脸埋在膝盖里,他的鞋子已经湿了,裤腿也湿,贴在小腿上,冰冷刺痛。

算了,宋谨安慰自己,比起其他的,这就是件小事而已。

只是这么待着也不是办法,已经临近傍晚了,要是雨一直不停,自己总不可能蹲在这里过夜。

宋谨慢慢站起来,蹲得久了,腿有点疼,他走了几步,费劲地撑开伞,眼下也只能走回去了,说不定半路能碰到车,看运气吧。

出了小亭子,宋谨沿着坡路小心地往下走,那辆电瓶车还杵在雨里,十分孤苦伶仃。

但宋谨现在自身难保,无暇顾及它了。

没走两步,脚被一根细蔓绊了一下,宋谨一个趔趄,单膝跪地摔了下去,一只手肘撑地,一只掌心按在碎石上,伞也扣在了地上,被压得变了形。

雨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宋谨抽了口气,想站起来,但膝盖实在痛,他只能勉强先撑好伞,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心思为自己遭遇哀叹了,宋谨用一条腿支着身体,小心地直起身子。

风力突然又大了些,穿过树林,绕出诡异的声响,宋谨手里的伞被吹得左摇右晃,天好像更暗了,心里突然升起浓重的恐慌,宋谨瘸着腿往前挪了一步,强迫自己别乱看,赶紧往前走。

可人一旦有了某种想法,越是压抑它,就越是逃不开,宋谨低着头极力克制目光,但余光里总会瞟到些什么,摇晃的树,雨幕里不清不楚的黑影,甚至他已经开始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

越想越慌,无助感欺压而下,宋谨一瘸一拐地往坡下走,伞也撑不稳,整个人被淋了个彻底,可他完全不敢停下脚步,极为狼狈地想要逃离。

心惊肉跳之际,模糊的汽车行驶声在远处响起,视线忽然亮了亮,宋谨侧过头,看见山路那头出现一辆车,灯光亮眼,车轮碾着泥泞,一路朝自己开过来。

明明看不见车里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宋谨下意识地觉得那应该是宋星阑。

整个人好像瞬间松懈了下来,宋谨站在原地,看那辆卡宴在离自己两米外的地方停下,干净的车身已经溅满泥沙,驾驶座的门打开,宋星阑下了车,撑开一把黑伞,踩着湿泥往宋谨面前走。

那张脸在昏暗中衍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即使在过去这个人是自己的心魔,但宋谨不得不承认,至少这一刻,他的弟弟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宋谨也曾体会过安全感,与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抱着葡萄柚窝在房间里的时候,都是一些很简单的时刻里,但从宋星阑身上获得类似感受,确实是第一次。

有那么一秒,宋谨想起葡萄柚走失的那晚,宋星阑也是这样从雨里走向他。

宋星阑走到宋谨身前,将宋谨手里那把形状糟糕的伞拿走扔到一边,然后把自己的伞撑过去,看着宋谨的脚,眉头微微拧着:“摔倒了?”

似乎很久没听见他的声音了,宋谨点了一下头:“嗯。”

“去车上。”宋星阑扶住宋谨的肩,低声问,“能走吗?”

“能。”宋谨说。

宋星阑揽着宋谨的手臂,几乎快把他提起来,为宋谨减轻了大部分脚上的压力,两个人走到车边,宋星阑拉开后座的门,宋谨看着自己的鞋和脚下一塌糊涂的泥路:“你的车……”

“上去。”宋星阑说,“别管车了。”

宋谨被他扶着上了后座,然后宋星阑收了伞,上了驾驶座,结果发动车子后发现轮胎陷在泥里开不了了。

虽然同为开不了,但怎么说轿车也比电瓶车多个顶,起码能在车里躲躲雨。

宋星阑试了几次后确定开不出去,于是下车来了后座,他拿起旁边的一个袋子,说:“衣服换一下。”

一条毛巾,一件T恤,一件毛衣,一条裤子,一双袜子。

车里暖气开得足,宋谨拿纸巾擦着脸上的雨水,说:“没关系的,我坐会儿就不冷了。”

“脱了。”宋星阑看着他,有些不容置疑地说,“看看摔得重不重。”

烧纸钱是为了渲染一下气氛,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这个而狙宋谨…

第42章

车外大雨滂沱,衬得车里有种封闭的安静,宋谨默了一秒,伸手拉开自己的外套。

宋星阑拿过他的外套往前放到副驾驶座,然后抬起宋谨的脚放在自己的膝上,宋谨缩了一下腿,有些局促地低声说:“脏。”

他极度不习惯宋星阑这样,他们之间的相处一直以来都饱含着尖锐的冲突,宋谨抗拒、抵触,是因为两人过去所有的矛盾,但此刻放在这样一个简单的场景下,那些情绪可以先收一收,宋谨只是单纯地不适应这种状态。

宋星阑没说话,握着宋谨的脚腕将他的鞋子和袜子脱掉,然后拿过毛巾替他擦干净。他低着头,露出一个白皙的侧脸,说:“你换衣服。”

雨水早就渗进了衣领里,身上冰凉一片,宋谨看了宋星阑一眼,然后抬手将自己的毛衣连着里面的T恤都脱了下来,空调暖热的温度贴上皮肤,宋谨的身体生理性地颤了一下,幅度很小,但宋星阑还是感觉到了,以为宋谨是哪里不舒服,于是抬头看他。

视线交错的时候,连沉默都变成了尴尬的暧昧,明明车子很宽敞,可宋谨还是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狭窄压迫,宋星阑的眼神里总带着沉静的审度感,没什么情绪,却始终让人想要避免直视,即使宋谨知道宋星阑应该不会再发疯,但他仍然无法承受这种对视。

“冷吗。”宋星阑的目光扫过宋谨光裸的上半身,最终定在宋谨的脸上,说,“我再调一下温度。”

“不用。”宋谨低头套上干净的T恤,一边穿毛衣一边说,“不冷。”

T恤和毛衣都是宋星阑的,比宋谨的尺码大了不少,袖子长,领口也大,宋谨摸了摸自己露在外面的锁骨。他的头发被弄得有点乱,背靠车门坐着,在暖黄的灯光下,宽松柔软的衣料和凌乱湿漉的发给他添了些不合时宜的慵懒感,从眉头到锁骨,皮肤是晃眼的白,笼着光,看着很温和,漂亮又秀气。

宋谨的脚没被弄脏,只是湿了而已,宋星阑替他擦干之后,把毛巾放到一边,说:“裤子换了。”

宋谨很想拒绝,但他全身上下最该换的就是那条湿透的沾了泥的裤子,实在没理由说不。

“你上前面坐着吧。”宋谨说,“两个人在后座,地方小,不方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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